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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動代號孫中山  

為什麼是孫中山的銅像?孫中山這個政治圖騰在台灣幾乎是被某種程度的遺棄了。偏獨陣營因為要推翻中華民國的殖民體制,自然傾向反對中華民國的政治象徵,國旗、國歌、國號以及國父。而國父雖然是偏統陣營的精神指標,但若了解孫中山的三民主義主張,會發現其中的民生主義事實上是帶有社會主義,甚至是共產主義思想,平均地權、節制資本,然偏統陣營幾十年來在台灣的統治,將台灣打造成一個沒有公平稅制的資本主義體制,等於是歌頌孫中山的同時,卻遺棄了他的思想。無怪乎手上拿有三民主義的孫中山銅像,會被遺棄在儲藏間。除此之外,孫中山是個革命家。

 

阿左一干高中生一開始其實並沒有想著革命,面對交不出班費、畢業旅行費的問題,想出最直接地解決辦法,「於是把銅像換了錢,就有錢繳班費。」易智言導演擅長用青春敘事,用青春談同性戀、用青春談教育、用青春談貧窮。是青春讓他們干冒風險,去作「體制外」的行動,不斷地轉移地方談話,怕人聽到,不想著革命卻有如在革命。是青春,讓他們趕在成為默默接受貧窮的父母之前,做些什麼;趕在進入統治階級所給予的虛假意識前,做些什麼。面具越買越便宜、出賣色相換鑰匙,他們沒有物質生產工具,青春讓他們拒絕交出精神生產工具。片中響起了《往昔》:「多美妙,啊~往昔。」青春會成為往昔,但願熱血不會。

 

張書豪飾演的生教組長用片中一貫的跳針風格大喊:「全部重寫!從頭寫起!」在意有字數限定的悔過書,卻不在意何謂從頭。每當談論社會問題,提到環境壓迫造成人們犯罪時,總有人會回說「難道窮就可以偷嗎?就可以搶劫嗎?就可以殺人嗎?」當然不可以,惟他們不了解,藉口跟理由是不同的兩件事。我們自然反對小天的爸爸打小天,但不能不同情這位父親長期在貧窮環境壓迫下的情緒,在發現小天帶別的同學參觀家裡時,那種尊嚴受辱而反彈爆發的行為。有如我們知道偷銅像是錯的,卻一定心疼這群孩子的決定。「我沒有想偷、我沒有想偷、我沒有想偷。」陽光男孩的笑容,不會願意留下犯罪的陰影,當兩個孩子在黑夜中被警車追逐,當被警車攔住阿左仍是燦爛的笑容,令人揪心地想著是什麼樣的環境逼迫純真的孩子陷入這樣困境。不要說他們一定有其他選擇,沒有選擇或是困難的選擇,不是每一個個體能夠獨立承擔。

 

於是從頭寫起,父親很窮、阿公很窮、阿公的阿公很窮。在新自由主義氾濫的資本社會,醫療是商品、資源是商品、教育是商品,甚至機會都是商品,被剝削的階級壓在底層難以翻身。那怎麼辦?四個人搬不動,就五個人搬;五個人不行,就六個人搬,七個人八個人,阿左一伙一個一個進入儲藏間,看起來滑稽,卻越看越嚴肅。帶上面具,大家都是底層階級,分不清你我,一起合作可以莫名地擊退警衛,但當開始衝突,即使再怎麼努力追趕,銅像都會莫名地「站」在路上。任務總是在團結時順利,分裂時失敗。一鏡到底的兩人打架,是小天發洩式地控訴貧窮,也是長期受迫導致對人的不信任、不友善。阿左對小天釋出善意,小天始終不接受,直到寫悔過書時,他終於了解這不是關於班費,不是關於畢業旅行費,而是關於我們的兒子、我們兒子的兒子不能窮斃了。他終於向阿左自我介紹。

 

本片電影預告配樂所用的《國際歌》,是社會主義運動中最重要的一首歌。但為什麼是「國際」歌?馬克思在1864年建立了國際工人聯合會,史稱第一國際。是因為他們體認到,各國的無產階級有著共同的敵人,共同地受到資產階級的壓迫,所以他們必須聯合起來,必須團結起來,必須團結。在民主的國度團結起來不是為了革命,是為了爭取應有權益,透過社會運動、透過工會罷工。承繼了第二國際的社會黨國際,聯合了各國社會民主與民主社會主義政黨,包括英國工黨、法國社會黨、德國社民黨。於是在這些國家,他們習於利用社運、罷工爭取權益,今年英法德三國,航空業、地鐵,甚至公務員都展開罷工。在這些國家,他們勞動政策的形成,是來自政府、資方、勞方三方協調。這在台灣,完全看不到,因為在統治階級的教育下,我們的勞動階層,不夠團結,不夠形成政治勢力。抗爭,會被看衰,被批評不守秩序;罷工,無法串聯,工會組織不夠緊密。我們不夠團結,我們必須團結。

 

「我叫阿左,左邊的左。」我想很多人會跟我一樣,把這個名字解讀為帶有左派的意涵,一個代表平等、分配財富的這一邊。「我叫小天,天空的天。」這名字,我則私心解讀成希望,相信能夠碰觸到天的希望。當他們了解到,該解決的不是個人的貧窮,而是階級的貧窮,於是開始團結,於是左派碰到了希望。《行動代號孫中山》是一個手法超現實的社會寫實寓言,荒謬的劇情卻是直接的批判,觀影中我時而發笑,又時而皺眉沉思。全片鏡頭穩定,但最後的一個鏡頭,隨著載銅像的車前進,經天橋時鏡頭往上PAN,一群高中生在橋上101前振臂高呼,再順勢往下搖晃,看了很感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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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吳玄子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